[TSN/ME]Some old days 10

在诉讼案过六年后
Mark发现自己会下雨天回到以前
———
Eduardo还是很喜欢圣诞节的,虽然是在新加坡,圣诞节也只有他一个人。
每年,新加坡,乌节路的Tanglin Mall购物商城,都会在临近圣诞节的晚上,用许多台巨大的泡沫机造出雪景,周一到周五是7点45开始,周末与节假日则有7点45、8点45分开两次。
而同样,每一年,无论Eduardo多忙,他都会去乌节路。尽管工作日紧张,周末也常被事务占领,可Eduardo一定会去的。无论怎么样,都去。
就像今年,平安夜,8点钟,他刚刚写完了一份报告,没来得及顾上别的,Eduardo背着包就跑去了乌节路。
Tanglin Mall坐落在繁华地带,平时便已人流如织,待到节日,更甚。而Eduardo急急忙忙赶到地方时,很巧,恰逢着第二场雪下了下来。
广场上,小孩儿很多,脸上粉嘟嘟的,颜色纯真可爱,除去怕雪不大,泡沫不多,不能疯够,一丝烦恼也未有。
站在路径边缘,人群之外,Eduardo气息不稳,胸前的衣襟亦乱了。可他不在意,他只是伸手,按住自己心脏前一小块皮肤,淡淡笑起来。
巨大、高耸的圣诞树立在广场中央,舞台中心,来往的人在它周遭,它却只是无声地伫立,沉默着,享受欢乐。
Eduardo放下手,他向前慢慢走了半步,一面又拿了手机出来。今天是平安夜了,他是必须要打电话给妈妈的。
拨出号码,意料之中,电话被接得很快,不过几声,Sandra的音色传来,又亲切、又温柔,仿佛迈阿密宽阔海岸线上的海风,“啊呀,平安夜快乐,Dudu。”她笑着说出来。
“你也快乐,妈妈,”Wardo同样笑了,广场上,缀连在一起的小彩灯一串串的,仿佛人们摘下星星,将它们浸泡在晚霞中上了色彩,晾晒干,再挂出来。小彩灯活泼极了,平淡,可又美得不可思议,发出光,扑在Wardo褐色的眼中,“我才下了班,正在外面呢。”
“又是乌节路?”Sandra问,“有喧闹的声音渡了过来,一听就是小朋友。”
“很热闹,人也很多,还下着雪,虽然是泡沫吧。”Wardo边说,边抬起手臂。他站在外圈,而泡沫机再大,风再鼓胀,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,毕竟不是真的雪。Wardo说着,一点点儿小小的泡沫落在了他的指尖儿上,“但可好玩了。”
“你开心就好,”许久之后,Sandra回答,混合了一丝烛火、灯光的味道,“只要你是开心的,Dudu。”
“你们已经吃完了吗?妈妈?”Wardo换了只手拿手机,一面循人群外延走动,“别告诉我你们在海边,我会嫉妒的。”
“那你一会儿就得嫉妒了,因为我们正要朝那儿走呢。”Sandra说。
Wardo抿住嘴,眉毛弯起来了,他知道妈妈说出这句话时是什么模样,他也想象得出夜空之下,迈阿密的海水又深、又冷、又暖,如同情人怀抱。
“你太坏了!”Wardo咯咯地喊到,“你是故意的!”他抱着电话,仰着脖子,继而踮了一踮双脚。
“啊呀,不小心被你看出来了。”对方用鼻音轻轻回答,含了一丁点儿雀跃,与你终归拿我无可奈何的得意。
Sandra总可以使Wardo真正高兴起来,不论何时、何地,也不管只是一瞬。那总算是实在的笑容了。
Wardo哼了两声,犹犹豫豫,假意狠狠的,“我不和你说话了!”他申明,“我要去玩雪了!我要扑进雪中,把衣服、头发全都搞湿,湿淋淋的回家去,然后再将脏衣服都寄回家里!”
“好啊,那亲爱的Dudu是不是也要把脏兮兮的自己一起,打包寄回迈阿密呢?”千里、万里之外,隔了山,隔开水,以及海海人生。电话的另一边,Sandra攥紧自己的手,细细询问。
“……会有一天的,”沉默一点儿不长,只是一个刹那,比不及恒河沙数,“总会有那么一天的。”Eduardo说。
他说完了,道了别,挂上电话。
当然,Eduardo当然没有去扑入雪中,直到最后,他甚至也只是伸手,摸了一下偶然落在人群外的泡沫。和过往的几年,一模一样,不曾改变。
他继续停了一会儿,大概半个小时。临到即将离开,Wardo转过身。他的背后,笑语铺盖天地,夜空上,星子颤动,仿佛也一样在笑了。
可是,下一瞬,瞬息变化,风云变幻。毫无征兆的,乌云就卷自天边,遮去了原本十分明朗颜色。
雨突地落下。
当水滴点在面颊上时,Eduardo愣了愣。很明显,他没有带伞,昨日的天气预报也未报过有雨。于是,此刻,雨不大,可他一个人站在广场这儿,到底也被逼出了几分狼狈。
Wardo肩膀动了动,仿佛挣扎一般。可好在最后,他终究反应过来。
Wardo是热爱气象的,他早知道,新加坡属于热带气候,温热、湿润,Eduardo也因此十分喜欢这里,真的。新加坡偏暖的温度经常叫他错觉。
同样,雨水同样,尽管,雨水说到底,它仍旧是寒冷的,可它落在新加坡,水滴外面的温度不由自主便会升高些,又热、又冷、又深沉。仿佛情人。
一刹那后,恍恍醒回,Wardo张开臂,迈腿跑起来,匆匆地。他跑出广场,跑过街道,跑去街边。随后,他拦住一辆车,钻进去,好像一尾鱼,消融开。
他要回家了。Wardo淋得并不深,也不太湿,可雨水还是雨水。他还是想洗一个热水澡,让自己裹入被中。

Eduardo躺上床时,还不很晚。雨快没了,淅淅沥沥,似有若无。
他还没有睡,卧室内窗户半开,风透入一丝丝,带来雨水的气味。
Wardo握着下个星期将要商榷的合同,一边从床头摸来眼镜。——到新加坡前几年,工作得狠,他不太注意,一不小心就有点儿轻微近视了。好在度数不高,读大段文字时,疲劳了,才戴。
Eduardo还记得,自己头天带眼镜上班,等临到中午,Esther拿来文件,瞧见,笑着直夸好看,说,又斯文又谦逊。
听见夸赞,Eduardo很不好意思,脸上简直有羞涩的味道了。当初,他配眼镜,因压迫感太重,特意未选金属框架,又试了好几个,才挑中正戴的这款。结果现在,它被女士连声钦赏,Wardo也不知到底怎样才好了,唯有道谢,点了点头。
而屋内,此刻,Wardo用指尖捻住页边,扫视得很快。这份合同不短,可之前他已看过几遍,有了大体的了解,只最终又注意了几项条款,Eduardo合上它。
而屋外,差不多同时,乌云不复密布,夜色逐渐明亮,雨几乎也停了。
稍微侧身,Eduardo把文书放回一边,将灯光调暗,摊开被子。接着,从上到下包住了自己。新加坡湿热,不需要厚床絮,被单十分轻薄,仿佛一层泻下的月色,或水鸟翅膀。
Eduardo还不想睡。
最近几回,除了Mark之外,Eduardo又看见了Sean,在梦中。Sean依然是老样子,倨傲、玩世不恭、天资恣意,又迷惑人,又闪亮。
可Wardo却不同于以前,那么抵触他了。因为在后来,他到了新加坡之后,Sean甚至与Wardo成了朋友,还是,交情上极好的那一种,不可思议。
Mark仍喜欢Sean,被他吸引,可Wardo不再试图说什么,他不想改变。Wardo觉得改变没有意义,Mark这样很好,Facebook也会很好,梦中的现实,与他的现实毫无关联,而Eduardo早已是现在这个样子,他已没什么可以在意。
而在最近的一回,在梦中,Eduardo醒来,发现自己正坐在纽约的地铁上,夜晚,很晚了,凌晨、深夜,他分不太清。他想自己大概是睡过了站,迷迷糊糊。原本挺括有型的西服上,压满了皱褶,脸颊和手臂也酸极了。
车厢尽头,有几个穿嘻哈装的男孩儿,围成一圈,时不时地私语一二。他们的年纪可能与Eduardo是仿佛的,但看上去,却更年轻些,也不知为什么,或许是Wardo这两天太累的缘故。
一醒来,顿了几秒,Eduardo首先反射性地抱了一抱怀中的背包。其实,说真的,那里面没什么东西,没有钱、证件。它装的只是Facebook的资料,一些数据,以及未来发展趋势、规划,是从Mark的话中勾勒出的,只言片语,吉光片羽。Wardo把它们抓住,写成文字,因为很明显,Mark还不会,也不需这么做。
除此之外,Eduardo还私心,加了一点儿现实中,Facebook将会有的样子,尽管他清楚,那与自己已没什么关系了。可这毕竟是梦中,无所谓的,反正Facebook无论如何,也不可能采用广告,他也只是玩一玩罢了,好玩罢了。
他拉不到什么好广告,就算有,Mark也不会要,Wardo也不可能让Mark要,Sean同样不会。后来,Eduardo其实在诉讼前就想清楚了,Sean是对的,那时那刻,他给出了对Facebook发展最有利的方案,他的答卷比自己漂亮。
一边想,Wardo一边轻轻地握住了手,无意识。他因此没有发现,距离自己不远的另一头,那些青年走了过来。

“嘿!”
那是个白人少年,发梢儿挑染了一点儿金黄色,从帽檐下露出来,十分跳脱。
他扬起下巴,揣着口袋,T恤宽松地垂下,而剩下的,其余人围在他的背后。
Eduardo听见这声略带挑衅的招呼,脊背一刹那挺直了,他咬住牙,绷紧眼角,太清楚自己遇到了什么。
“……嘿,嘿,”男孩儿摇了摇头,摊开手道,“别紧张,我们不干什么,只是想找你借点儿钱,”他回头,以余光掠过身后众多的友伴,“只是钱,不干什么。”
“只是钱。”Eduardo按捺下眼角,然后重复了一句。他抬起头,不必统观全局,也知道自己是劣势。
当年,现实中,Wardo没遇到过这个,他一边想,一边在心中,无声、无奈地笑了笑,暗自思虑,有些疲惫。这可真是彻彻底底的麻烦。
沉默持续了一会儿,接近半分钟,也可能是更短,Wardo没有计数。
“我有钱,”呼吸了几次,他将背包放下,慢慢撩开衣襟,“……你们都可以拿走,但不要动这个背包。那里没钱,只有文书,不相信,可以打开看,”Wardo说,伸手拿出钱包递过去,“给。”他的动作轻柔,毫无攻击性,可语气又平淡、冷漠,仿佛之后不管发生什么,都无可在意。
“哦?但如果,我执意,就要拿走这个背包呢?”对面,男孩儿耸了耸肩,问,大概是玩笑。因为他并不认真。
“你不在意,可以试试。”Wardo说,也轻轻耸了耸肩,“无所谓的。”
Eduardo的话音落下,之后,对方盯着他看了两眼,极钻研、仔细,随后,男孩儿放松下来,点了点头,把刚才拿过去翻看的背包递回,给了Eduardo,“别紧张,只是个玩笑。”男孩儿说。
“我知道,”Wardo勾起嘴唇,眼神却意外的锋锐,“我想也是。”
他说完,低下头,转而整理背包。这个过程中,甚至,Wardo没再去看原本属于自己的钱夹一眼,他漠不关心,只是低头。
那群少年看见,模样有些惊讶,因为他们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。可能,是由于从未有人在他们面前,表现得如此淡漠,淡漠到了极致,仿佛,一切事情都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。
他们一直站在那儿,直到,Eduardo重新放好了文件,再次仰起面,说,“你们为什么还不走?我没钱了。”
年轻人相视,面面相觑,不吭一声,神色古怪,随后,他们终于僵硬地离开,一个接着一个,脚步纷乱,伴着衣料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。
见那些少年穿过了车厢,细细的背影也终于消失,Eduardo垂下脖颈。他笑了下,却也不清楚,自己为何而笑。
于是,等地铁再一次开门时,Wardo拽起了背包,走了出去,他没在乎这是不是自己的目的地,也没在乎他离原本的住所到底有多远。
反正,下一刻,或者下一秒,他也就根本不会在这里了。

Eduardo在床上,一个人,他把头蒙住,头顶顶着被子,在黑暗中掰弄手指。
很无聊,但他觉得好玩极了,就像Tanglin Mall广场上,那些对泡沫,雪花,痴迷不已的小孩们,事实上,他们知道那很假,可所有人仍然开心。
Wardo亦然,一个人在被子里,什么声音也没有,什么事也没有,看不见,多无趣,多可笑。他知道的,可他还是如此。
他自己安静地尽兴。同时,风声呼啸,从遥远处吹了进来。
“嗡!”
一点短促的铃声,搅碎了,掺杂入风中,手机在震动。Wardo被打断了寂静,他隐隐的有些不乐意,可没办法,或许是什么重要的短信。于是,他不得不从被窝中把自己刨了出来,白色、纯净的床单在他肋骨下折出花儿一般的细腻纹理。
Eduardo将屏幕抬了起来,是短信,Sean的,Sean Parker,对方祝他平安夜愉快。
“加州下起了雪,大雪,”Sean在短信中不无戏谑地说,“不是乌节路那种,人工的,劣质的,滑腻腻的泡沫。”
Wardo看着,忍不住笑起来,又气又笑,他发现Sean真的很会戳人痛处,自从对方知道自己每一年去都乌节路,便总在平安夜发消息讽刺。
“但新加坡不冷,很暖和。”他把脖子搁在枕头上,想了片刻后,抬着胳膊,一个字一个字打了消息,发过去,不紧不慢。发完了,Eduardo关了手机,他一点儿也不指望Sean会立即回复,这可是平安夜,他有大把的人得陪。
Wardo再次滑入被子。
无雨无雪,只有风。Eduardo很满足,这一个平安夜,与来新加坡后的每一个平安夜全一样,又安静,又轻松。没有一个多余的人,只有他一个人。他还给母亲打了电话聊天,一切都很好。
他笑了下,把手心捂在胸口,让温度攀缘上去。随后将自己沉入梦中。
———
这一个星期没发声,是因为卸了lof去想结局&看Jesse老师书单上的书去了,没及时回应留言,非常不好意思,道个歉。
但大家看完文章,还是要来找我唠嗑呀!(笑)

评论(12)
热度(165)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 
© 江潮 | 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