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诉讼案过六年后
Mark发现自己会下雨天回到六年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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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ardo没有换洗的衣服，Mark翻箱倒柜，找了一件最干净的连帽衫借给他。
Wardo本来要Mark先去洗澡，可Mark不，他固执地拒绝，直到Wardo妥协，最后脱下外套走进浴室。
Mark坐在床边，看着对方的背影。他打开了的电笔在昏黄灯光下，半敞开，发出幽微蓝光，又静谧，又深沉。他沉默地坐着，一直坐着，直到隐约的水声从一边响了起来。
然后，Mark伸手，按住椅背上Wardo脱下的外套，他将它拿过来，塞进怀中，然后把头埋进织物里。
织物的气味很温暖，就算哈佛寒冷的天气也褪不去Wardo身上的温暖。Mark想，他不要松手了，他再也不想松手。
之后，大约过去二十分钟，Wardo洗完了，湿淋淋的，有些狼狈。他的头发软下来，贴住脸。他走出浴室，Mark听见脚步声，从转椅上回头，第一眼看见后先是愣住了，然后便止不住地微笑，下巴仰着，露出漂亮苍白的小片皮肤。
“别笑了！”Wardo转过身，不让Mark瞧见自己的脸，“我头发没上发胶，乱极了。”
Mark抑制不住，他下巴昂得更高了，冰蓝色的眼睛半眯着，透出丝丝光彩，“我应该把吹风彻底藏起来，这样，你就一直都只可以散着头发了。”
“我会找Dustin或者Chris去借吹风机的，为了这个，我会不惜把Dustin从被子中拽起来，从内冷到外。”Wardo跺了跺脚，“所以现在，把吹风给我，Mark！”
“你求我，Wardo，你求我我就给你。”Mark抿住唇，双手抱在胸前，脖子上还挂着耳机。
Wardo听见，脸上的表情顿住了，仿佛全然不可思议，但下一瞬，他便咬住嘴唇，笑着摇头，身子一边朝后退了半步，“不不不，你这样可太犯规了Mark，”他说，“我去找Chris借。”
“Chris的吹风也在我这儿，你洗澡去后，我找到他，告诉Chris我的吹风坏了，”Mark挑了下眉，“所以你看，Wardo，你只能求助于我了。”
Wardo沉默了一下，他从床上捞起了自己的外套，披挂上了肩头。Wardo记得，自己先开始明明把外套搭在了椅背。大概是Mark做去椅子上，所以就干脆，把他的衣服扔开了，“你知道，我现在还是可以回艾略特楼的吧？只是晚一点儿，无所谓的。”他偏了偏头。
Mark听完，脸色却如同风云，全变了。几乎是立刻的，他仓皇起身，从柜子下拿出了吹风，一句话也没再说。Mark将东西放去了Wardo眼前，之后裹住换洗衣物，匆匆走进浴室，再未回头。
Wardo愣住了，他有些无措地，望着面前的吹风机，身后传来淅沥水声。
Mark洗澡很快，他一向干什么都极迅速，效率惊人。
Wardo在Mark进浴室后，一直坐在床上，赤着脚，肩头披着厚实的西装外套，里面穿着宽松的连帽衫，滑稽又新奇，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。
Mark一出来，Wardo便撑住床，跳了下去，抖开毛绒绒的浴巾，裹住对方滴水滴得几乎可以汇成小溪的卷发，“天呐，Mark！”他有些愤怒，语气近似切齿，“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擦干头？把头发擦透些，对你就这么难吗！”
“那穿拖鞋，对你来说也很难吗？”出人意料的，Mark没反驳Wardo的话，但他却低下了眼，看向对方的双脚，“穿。”Mark踢掉自己的鞋子，“别反驳，马上。”
Wardo不退一步，他仍用浴巾按住了Mark的头，“你先擦头发。”
“我擦，你穿，然后你上床，”Mark说，伸手接下毛巾，他走去一边，眺望窗外，“竟然就下雪了。”
Wardo闻言，也回过头，果然，在他不知觉之间，天上居然已开始飘落雪花，絮絮的，粉粉的，悄无声息，“我都，都完全没有注意。”他轻轻慨叹。
“穿鞋，不然我立刻把你扔上床。”可下一瞬间，Mark便煞风景地开口，语气冷硬，仿佛屋檐下结出的冰棱，又尖又锐。
“我怀疑这个。”不知为何，Wardo忽然哈哈大笑起来，乐不可支，Mark听见，吃惊地回顾，他吃惊于对方此刻的肆无忌惮，以及毫不在意，Wardo的眼角甚至因此笑出了泪水，“……你怎么，你怎么可能？”他弯下了腰，倒在床上。
Wardo把脸完全埋进了枕头之中。
Mark耸了耸肩，“好了，反正我现在也不必证实了。”他甩开吸饱水，软下去的浴巾，一边也跳上了床，“你冷吗？Wardo？”他询问道。
Wardo趴着，西服在背后展开，像一双黑色的翅膀，散漫、慵懒、色调阴沉，“我冷吗？Mark？为什么问这个？”
“下雪了，怎么，我不应该问吗？”Mark有些不知所措，他不清楚，是不是自己一下做得太过，Wardo发觉了什么，“我只是随便问一下，而已。”想到这儿，他又竭力压住了声音，使自己冷下去。
“是啊，”Wardo终于翻身，他的眼睛被压得红红的，映出两点灯火，“还好，我挺好的Mark，”他沉默了几秒，给出回答，“只是外面下雪，又不是屋里。”
Mark点了点头，他反手，关掉了床头的灯，光明消逝，房间暗了下来，“很晚了，你是不会翘课的，睡觉吧Wardo。”
一切声音静了下来，Mark把被子摊开，挥手扔给Wardo一半。他转过身，自己的脚不小心碰到了Wardo的脚腕。于是，他感觉了到对方皮肤的温度。
Wardo的脚腕很白，干净，曲线宛转，像一支歌，或者一首诗，Mark握住手，紧紧闭上眼睛。
他不想睡觉，他在另一个世界正在睡觉，Mark不愿意把光阴浪费在梦中，可他却没有动，因为他不用睡，可Wardo得睡，他还有功课要上，他不是Mark。
所以，Mark只能把手安放在身上，窗外射入一点儿灯光、月光，以及新雪的颜色，明亮的颜色照上Wardo的脸颊。
“Mark，”不知过了多久，Wardo忽然喊道，“你怎么还不睡？”
“我不困。”Mark轻轻偏过脸，而等话说出来了，他才发现，自己的嗓音听上去无比沙哑。
“我打扰到你了，不是吗？”Wardo短促地笑了笑，“如果我不在，你大概还会继续熬夜编程，做工作；或许，你打算睡觉，但只有一个人，想怎么躺都行。我说了，你不会习惯和我分享床铺的，你该直说，我知道了，可以睡去挑窗下。”说完，Wardo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，他准备起身。
“Wardo！”Mark快速地转过去，一刹那什么也来不及顾及，抓住了对方的手，“该死的！”他的眉头纠结，“你就不能该死的睡觉吗？只是张床！”
“可你睡不着。”Mark觉得Wardo的指尖温度冷下去，变得凉起来，“你不睡，我怎么可以安心睡觉？”他说，语气平淡，一点儿也没争执的意思，只是叙述事实。
说完了，Wardo的手仍放在Mark手中，他没有抽开，应该是忘记抽开了。
“好，”半晌之后，Mark应了一声，他眨了眨眼睛，“我会努力睡的，可你也清楚，Wardo，我的睡眠一直不怎么规律，你要拿它苛责自己，是和自己过不去。”
“嗯哼，”Wardo顿了顿，笑了，黑暗仿佛也被他的笑意点燃，“我和你在一起，交朋友，早是和自己过不去了。”
他抽开手，翻过身，面对着Mark的脊椎，看见对方苍劲挺拔的后背。
*
第二天醒来时，Mark睁眼，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了，也没有温度。
桌子上摆了一份土豆焗饭，还有热气，白雾茫茫，附着在玻璃上。证明昨天不是南柯一梦，而且，还证明Mark竟然在这个世界度过了一整个晚上。
Mark抓住被子，凝视了片刻，赤脚踩上地板，打开电笔，他昨天晚上光顾着Wardo，根本没心思好好看一遍电笔里的代码。
屏幕亮起来。接着，Mark看见了，那是他熟悉的，Facebook的代码。这代表他已经见过了温科沃斯兄弟，去过了坡斯廉的停车库，与Wardo讨论完股份分成，并且开始与时间争分夺秒。
可Mark不在意那些，他只在意，Wardo又一次成为了自己的CFO。
于是，在这个世界，他是选Facebook，还是选Wardo？
Mark的回答不需要思考。
而事实上，这听起来挺卑鄙，Mark能够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，可他又不会因此改变另一个现实，所以他可以抛弃Facebook，甚至根本不去创造Facebook，只是为了费劲心机留下Wardo。
但那又怎样？Mark一边想，一边用手按住额头。这个世界与现实，完全靠下雨时的梦境联结，而梦终归会醒，雨终归会停，醒来，Wardo仍在新加坡，千里万里之外，隔着半个地球。
他的心机，全都没用。
“Mark？”正当他恍惚之时，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，是Dustin，“Wardo呢？Wardo怎么已经走了！”他扒着门，嚷。
“他有课，Wardo不会翘课。”Mark回答，随后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袭击了他，疼痛猝不及防，他眼前一黑，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上。
“Mark！Mark！”Dustin给吓了一跳，“你还好吗？你快坐下！”他伸手，急匆匆地拖过椅子来，凳脚划出凄厉的声音，“幸亏昨天晚上Wardo拉着你睡了觉，不然，你连续那么长时间编程，真会受不了的。”
他放开手，回头望向桌上，看见了热气蒸腾的土豆焗饭，赶紧端到Mark面前，“你快点吃几口，你太久没吃饭了！”
“Wardo经常来看我吗？”Mark闭着眼睛，逼自己吞下来回搓磨的疼痛，“他……他来了几次？还好吗？”
Dustin不明白Mark毫无道理的问题，他是说，Mark从不关心这些，Wardo来了，就来了，走了，也没什么可挽留，于是，什么叫做“好不好”？他不清楚，更不明白。
“我怎么记得？“Dustin手足无措，他哆嗦着揭开锡纸，把塑料勺子塞进Mark手中，“可能，”他尽力回忆，“Wardo来得少了点儿？我不知道，”他摇摇头，“你每天只顾编程，再就是朝他借钱，买服务器，买东西。Wardo来了几次，后来仿佛也不怎么来了，他说怕自己打扰你，昨天他来可是好不容易的一次。”
“混蛋。”Mark把勺子插入厚厚的芝士里，低声呢喃，“真是……”
“什么？Mark？”Dustin以为，Mark是在和自己说话，于是他不由靠近了些，“你刚才说了一句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可Mark不是的。他只是在评判昔日的自己，无奈、无用、无可奈何，改变不了一切，“我没有大的问题，你去忙自己的吧，我一会儿，一会儿就好了。”Mark把手放回腿上，神情疲倦。
“真的哦？”Dustin半信半疑，可又无法可解，Mark下了逐客令，尽管言辞委婉，但他只有执行，“你不舒服，立刻叫我！”
Mark点头应下：“好。”
Dustin离开了，临走时，轻轻关上门。之后，Mark又把注意力投注上电笔，他在思索，他记得自己写的每行代码，Facebook是Mark的造物，他不会遗忘。
这样，Mark想，他可以更快速地写出第一版Facebook，工程减小，更不必走弯路，然后，他就足以腾出更多的时间，他不必再将Wardo拒之门外。
唯一的问题是即便Mark再厉害，也无法控制帕罗奥图的天气，可现在，他却恨不得门洛帕克每日都在雨水之中。而更不可控的，则是这个世界的时间进程，Mark不过才来了几次，时间已从Facemash走到了Facebook。
万一这个世界的Mark与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样呢？万一，他在自己之前干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呢？
不，不不不，从Dustin的话中看，这个世界的Mark就是以前的Mark，如果他不竭尽全力，现实中的故事，不过会换个地方，再发生一次。
Mark想着，低下头。他捂住脸庞，感觉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无力与疲惫。他从未、从未如此希望。
也从未如此绝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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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还是没决定，到底是BE/HE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