诉讼后
Eduardo有一个会变魔术的挚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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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头逐渐升高，湖水上波光粼粼的。
“既然你知道我是谁，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好奇……”Mark比划了一下，“我现在这样？”
“你是指21岁的成年人却有一个12岁男孩儿的身体吗？”Charles沉吟了一会儿，“不，其实我挺好奇的，但为了表示礼貌，我想自己还是克制一些比较好。”
“你真是温柔得过分了，Charles，”Mark在这个清早，第一次实打实地笑起来，“尤其是这份彬彬有礼，和Wardo一模一样。”
“你总会在别人身上看到Eduardo的影子吗，Mark？”Charles摇着轮椅，前前后后、进进退退。当他这样干时，他身上由西装装束出来的老持成重便消弭了，只剩下性格中天然的一份的愉悦。
“其实大多数人之中并没有Wardo的碎片，”Mark思考了一下，“Wardo太……好了。”他说，一脸理所应当，“太明朗，又有太多的感染力。让人觉得包含了很多美好的东西，和我完全相反。”
“Mark，我很好奇，你对有关Facebook的事情也会这么的没自信吗。”Charles无奈地扶住额头。
“我正在‘失恋’，而你指望一个失恋的人能有多少自信，Professor？”Mark打开电笔，“另外，既然你提到了Facebook，我曾经做了一个计划，新想法，听一听吗？”
“却之不恭？”Charles点点头，“如果你可以因为谈到它而心情愉快一些。”
Mark飞速地回头一笑，扁平快的节奏，他一边走回长椅旁，丝毫没有去管Charles能否跟上自己的速度，一边打开电笔上的一个程序。但对方仿佛对这种忽视不以为然，甚至还有些享受。
“让我找一下……嗯，”Mark在一群文件中翻找着，“有些久远的想法，我快记不清把它放在哪里了。”
“慢慢找。”Charles耸耸肩，一面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米。
Mark瘪着嘴，手指跳跃在键盘上，紧紧蹙起眉头。风一阵阵吹过来。Hyde Park一向是London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，但他和Charles坐的这块地方却几乎看不到几个人，大概是因为这里太幽深，树木遮掩了一片小湖，还有大部分美丽的景色。绿、蓝、紫色的阳光混杂在一起。
等到Charles无所事事地喂完了第二把米，正要掏出第三把时。——Mark完全想象不出，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在自己的高定西服裤兜里揣三把小米，只为了大老远的喂这些球一样的鸽子。他终于找到了那个程序。
“这里，”Mark将电笔摆去Charles面前，手指轻轻点了几下，光标一闪一闪的，“你或许愿意自己挑选几个特殊的日子？对你而言的那种，先不必担心告诉我、或者电笔，那些天发生了什么。”
Charles将Mark摆在自己怀中的全黑电笔稍微移动了一下，弄得舒服了点儿，随后才伸手点击了几个日子，在审慎的考虑后。
“好的，”Facebook的CEO点了点头，“你现在可以分别告诉程序了，在这些‘特殊’的日子你干了什么。”
他一边把光标对准了第一个。
“生日。”Charles理所应当地笑了一下，“无可怀疑的。”
Mark凝视了那个日期几秒，之后他了然地点了点头，“我现在明白，你方才的‘好奇’应该只是说出来，单纯安慰我的了。”
“你不能这样简单地推断，Mark，”Charles大笑起来，“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淡定，即便我真的看起来‘很年轻’，却实际有很大的岁数了。”
“这正和我一样。”对方无情指出。
“但看一看，Mark，你不也一样没有非常惊讶吗？”他眨了眨眼，“我们都是一样的。”
“我从正常的21岁变成了12，”男孩儿的手指神经质的点在裤腿上，富有节奏感，“从这个点开始推论，世上发生再奇怪的事情，在我看来也不免不以为奇了。”
“更何况，我是改变了世界的人；世界为了报复我，以某一种方式，可能就干了现在正发生的这个，”Mark拉住了自己的卫衣外套的绳头，扯了一扯，“一定是。”说完，他又利落的把视线放回了电笔，一边指出第二个日期问道：“这个呢？”
“和Raven相遇，Raven是我妹妹，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，是最美的也说不准。”
“毕业，在酒吧喝下了一支长颈酒，脖子都快仰翻过去了。”
“拿到Professor的职称。”
他们顺畅的进行着，Charles从不遮掩，他带着每一个微笑，回忆每一个日子。Mark被他那种温和吸引了，连指尖跳跃的感觉也好像更加轻松。
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某一个日期。
“这是……”Charles凝视了一下，那个日子，下一刻，他的思绪跑去了很远的地方。Mark抓不住，鸽子们扑腾的翅膀碰不到，没谁能够跟上。
“Well，”Mark沉默了一下，眼睛也灰暗了下去，“不开心的日子。”
“事实上，”Charles弯了弯嘴角，“就是这一天我和Erik分开了，Cuba海滩上。”
Mark点了点头。
然后抬手他合上了电笔。
“你看，这就是问题所在，”过了一小会儿，男孩儿才侧回身子，“这个‘点子’如果真的做了出来，面向Facebook用户，它就会自动根据程序选择出对你而言特殊的日子。日子连接日子，最终变成一条‘轴’，展现出一个人的一生的轴。”
“Really cool。”Charles听见，惊讶地挑了一下眉毛，“个性化、私人化、多角度。它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想法。”
“对，除了‘特殊’，也在同时囊括了悲伤、重创，以及无可奈何。”Mark面无表情，“你能想象一下，如果我把这个新应用推上平台，Wardo的Facebook主页会出现什么？难道它会少得了‘诉讼’吗？这可是个如此特殊的日子。”Mark坐去一旁，语气里含带刻骨的嘲弄。“所以我不能那样，无论是对Wardo，还是其他人。”
Charles看向Mark，他揉弄了一下因为频繁转动轮椅而微显酸疼的手腕，之后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，在Mark猝不及防之间忽然出言问询：“Wardo之前，你会在意、考虑别人的感受么？如果不是的，这证明你的确因为他变得更好了。”
“在诉讼后？大概有些晚了。”
“不，永远不晚。”Charles笑起来，“另外，我觉得人不需要程序去确定每一个‘特殊’的日子，让我们自己决定吧。”
“有时程序总比人精确。”
“……但人总比程序有感情，每一个普通的太阳天，偶尔一个阴雨天，都会因人不同，或者特殊。”看似十分年轻的大学教授推着轮椅向后退去，“但程序不会。就像程序不可以代替你去‘爱’Eduardo一样。”

“你可以把我变回21岁吗？”
在临分别时，Mark装好电笔，问仍旧望向远处树木的Charles，“毕竟你的能力这么的强大，甚至可以看见人的内心。”
Charles摇了摇头，“抱歉，Mark，这是我能力之外的事了。”而等他说完，教授复饶有兴趣的道：“你是怎么猜到的？这真在我的意料之外。”
“其实你可以看一下我的脑袋，任何疑问便都解决了。”Mark耸耸肩。
“我的确可以，可以这样快速，可以做到很多事。但是，不，Mark，我尊重他人。”Charles的眼睛无比湛蓝，与脚前的湖水交相辉映，“我不会这样干。”
Mark站了一会儿。
“好吧，”他最后说，“因为你的眼睛。”
“哦？”
“仿佛看清了太多事，过分的多的那种。”Mark回答，“沧桑又年轻。”
Eduardo在和Mark打的这一场官司中承受了许多，但他也一样。
庭外和解，条件是Mark Zuckerberg赔付6亿美元，Wardo赢得了钱，还有10%的股份。而Eduardo Saverin则因此被永远留在了商科教学书中，整整一章，作为失败的案例，Mark赢了声名与未来。
Charles得到了对方的回答后，偏过轮椅，他安静地看着Mark把手挎在卫衣的衣袋中，小跑着，沿着细细的路径跑远了，太阳在他背后，留下一个金色的影子。
而停在Charles心里，他始终也没有说出口的，则是：“Mark，你也是一样的，年轻却又沧桑。”

回到Cafe Royal时，Mark一直低着头。卫衣帽被他带在头上，边缘的一圈被汗水润湿，变成了深灰颜色。
Mark是一路慢跑着跑回来的。
今天他在Hyde Park中消磨了不少时间，尤其后来同Charles讲话。但去那儿，他最初只是为了晨跑。“晨跑”，这个习惯，在Harvard时Mark完全没有。它是从诉讼期间开始的，近来成型。——而能把一个原本清早赖床不肯起来的geek，逼到每一天都必须慢跑才能释放情绪，Mark也已不清楚，这一次漫长诉讼的胜者到底是谁。
在官司期，因为花费太多时间在质询上，又必须兼顾工作，Mark时常会在Facebook总部加连夜班。但无论如何，第二天早上他又总会雷打不动地爬起来，下去，绕公司中的小花园、草坪，跑步。最开始他的体能根本达不到要求，跑了一圈、两圈，至多。就只能扶着膝盖，看汗水止不了的滴下头，积出一片水洼。之后，慢慢的，Mark的耐力提了上来，能跑达到一定的里程数了，他偏又常自虐性的倍增时间。
Facebook中清楚这件事的人不多，Chris与Dustin属于其中少有的二人。Chris常在清早，PR的办公桌后，看见楼底的Mark迎着太阳，瘫坐在灰白色的石阶上面。
他无能为力。
至于Dustin，原本一向明朗开怀的，从不为任何人、事所困的Dustin，他在诉讼前期时，则是拒绝理睬Mark的。——因为Mark给他写的那一张“不要签与Wardo一样的合同”的便利贴，因为这个。他破天荒地的，头一次，不想理睬Facebook的CEO，这个冷漠的天才。
但在看到后来，Mark连夜编程，Mark仍旧晨跑，Mark增加时间，Mark抱着马桶把胃里所剩不多的红牛饮料与吞拿鱼三明治全部吐出来，吐到连酸水也快没有后，Dustin结束了这场冷战。他冲进了宽大的CEO办公室，抱着Mark大哭了一场。他一边把鼻涕眼泪擦在Mark千篇一律的灰T恤上面，一边抽噎，发出不成文的音调。
Chris Hugh，那一天，他是跟在Dustin身后跑进办公室的，只差一步半步。但到了后他却只站在了门口，不再进去。门内，Dustin脸哭得红扑扑的，嘴唇也一样，他朝Mark大声的，断断续续的呼喊“Wardo”这个单词，手揪住对方的衣摆。
Facebook的CEO几乎被他抱得要踮起脚来，离开地面。门外，隔着一层通透的玻璃，Chris看见Mark低下头，额上汗水还没有完全收住。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一旁墙壁上悬挂的击剑，嘴唇轻轻开合，慢慢的重复着一个单词，只一个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，Chris看出来了。
那是“Mr. Saverin”。

Mark在酒店门口止步，掀起帽檐。
他跺了跺脚，感觉自己身上虽然出了很多的汗水，却又仿佛轻松地许多。像是卸下了一堆无用的重物。
口袋里，一直安静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，Mark费了半天力气才从深不见底的口袋把它拿了出来，原来是Eduardo的，一条短信。
“我要出门去British Museum了，”对方写，“你在哪儿？”
Wardo喜欢在一个地方来了后，到处走走看看跑跑玩玩，可Mark没想到他会头一个去大英博物馆。但你看，多么巧啊，Mark也是一个热爱文学、艺术，与历史的人。他甚至是他们四个人中最爱好文学、艺术，与历史的那个。
他很开心，真正的，因为Eduardo说的是“你在哪里”，而不是“我走了。你从Hyde Park回来就呆在酒店，或者自己再随便去逛逛”这种话，Wardo还是Wardo，Mark抿了抿嘴，他或多或少，总有那么一点儿是在乎自己的。
Mark不能要求更多了。
一边想着，他一边又把电笔向肩头踮了一踮。背带有些长，而12岁的Mark Zuckerberg并不是可以十全十美地fit进21岁Mark调整的它。
Facebook的CEO挠了挠蜷曲的卷发，想要弯过身去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是需要改变一下电笔包的挎肩长度的。
“Hey，Mark，你回来了？”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来，震的Mark全身微微发酥、颤抖。
“哦，”他动了动手指，抬起头，毫不惊讶地瞧见那的确是Wardo，“是的，”Mark回答，“我回来了。”
“我陪你一起去博物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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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Hyde Park的谈话，Charles与Mark说到的Facebook新功能影射的是2011年f8大会推出的“Timeline”，时间轴。
*写Charles“沧桑又年轻”，是因为教授已经经历过了心痛的日子，现在挺了过来，仍旧怀抱希望；而Mark的“年轻又沧桑”，落在“沧桑”上，是因为他还在经历这个过程，心理还在被蹉磨，没有完全恢复。
*Mark Zuckerberg有晨跑的习惯，我把他提前了，希望1.0版未升级的Mark不要找我麻烦。